加拿大的夏天是短暂可珍的,阳光也稀少,珍贵无比。六月中了,温哥华还难得见到一天整日晴朗的白云蓝天。可是白云蓝天。可是总算到处是一片碧绿了,而且万花怒放,温哥华不愧被外人称为[万花之城]和[花园城市]。
夹道樱花今年迟开,不久之前才将粉红的亿万花瓣装饰了行人道,现在又是林檎花和山楂花的嫣红色花海了。紫阳花、杜鹃花、牡丹花、玫瑰花、蔷薇、月季、石水仙、菖蒲、璎珞花、蓝风铃、金盏花……数不清的颜色种类,缀满了这一带的家家庭园。
我家前院只有五六十英尺宽阔的小小草地,已经给我剪得又短又平,成为碧茵一片了。草地边缘,盛开了黄玫瑰、白玫瑰、澹红的月季,数以千计的粉白小小蔷薇花,掩映着前窗。另一边,不知名的成串白色小花依偎在书房的窗边,蓝色的风铃花成簇地在微风中招展,海碗般巨大的复瓣粉红草本牡丹花,在阳光中盛开,我总梦想着,几时能够取得一些故国的木本洛阳牡丹来种植才好,那比这更美了。
[镜花缘]作者和不少文人都把武则天形容成一个暴君,说她因嫌牡丹迟开,下令将牡丹用火焙燔,后来牡丹花仙子畏罪,连忙连夜开花以娱武后。这段有名的传说,想来也不过是「文人多大话」的穿凿附会而已。我可不懂园艺,不过想来,牡丹都是要在春暖之后才开花的,我家的牡丹,要到六月才开,现在的气温是摄氏十度至十二度左右。安知武后当年不是下令用火焙之法,等于现代温室的方法,使牡丹提早在仍下大雪的冬天开花,我推想武后当时并非惩罚牡丹,而是使用科学方法催促牡丹早开,显然她颇有园艺知识。
历史上的武后,被后世贬多于褒,文人多指她淫乱残暴,或者也未免有些犯了[大男人]主义了吧?武则天的私生活,恐怕不见得比较任何男性君王更糟,假如她蓄养了几个面首,拿来跟太宗、玄宗的后宫佳丽人数相比,也不见得是有【三千人】吧?古代的武则天,固然有她的过,若以现代西方的【妇女解放】观点来看,也可算是一位妇解的先知先进了。何况武后还首创女子大学,开设女科,能够任用贤相狄仁杰等人。她的文采风流,文学修养,可能也不是很多男性君主所可比疑的。
武后或者曾是暴君,在帝王权力斗争之中,我想,谁也不是干净人,拿现代来说,尼克森因(水门桉)闹到身败名裂,但是请问,除他以外的政客,又有几个是干净的‘贾府门外的石狮子’呢?
我不够资格谈史,也无意为武后翻桉,只是从牡丹花想起她的故事,随便感想一下。不过我的确感到武后有她可取的一面。除了提倡男女平等,解放妇女之外,她还是个非常推崇宗教自由的君主。
公元六九五年五月,佛教高僧义净大师从室佛利,经由广州,返抵洛阳,带回从天竺取得的梵文经典律编四百部,合计五十万颂,金刚座真容一铺,舍利子三粒。
义净大师返抵京师之日,武则天女皇帝亲自驾临东门外,下车恭迎义净大师与佛经,全东京(洛阳)的队伍,与满朝文武,全京百姓,均随御驾迎义净,香花音乐,幢幡旗帜,恭迎佛典入城,武则天亲送义净到敕建的佛授记寺,专心翻读佛经。当时的情况,较诸玄奘法师五十年之前从天竺回到长安,有过之无不及。
义净赴天竺求佛法,前后廿五年,对于佛教的贡献,不亚于玄奘,不幸受了历代史家对武后的偏见影响,埋没了义净的成就。
武则天的历史功过,让史家去评论吧!但她能够尊重佛教,以当时她的无比的帝皇之尊,亲自下辇拜迎佛经,敕建佛寺,支持翻译佛典,尊崇南华寺,敕赐法衣,迎僧入京讲经,也就可想见这位女性君主的确有光明可取的美德的一面了。
说到她的焙烤牡丹催促开花,又联想到她与佛教的关系,我手头缺书,无从更进一步考据她对佛教有无其他贡献,我想,客观的史家或者会知道的吧?
武则天当时在朝廷内斗争手段可怕,但又安知不是偏见的史家的笔诛呢?武则天挟有百万雄师,可以一举攻下岭南,她却不为此举,她不攻打当时正占据两粤与越南北部的谯国夫人洗氏女王,反而封洗氏为「越国夫人」,她用安抚的方式,收回岭南,避免了一场可能导致数百万生灵涂炭的南北战争,终武氏之世,并无大战争,或者这也是由于她多少受到佛法的陶冶所致吧?
我忽然又想到,假如武后当时以百万雄师进攻岭南,和有两粤的洗氏的百万兵将作战。从隋末开始割据岭南的洗氏家族,素以知兵出名,虽未必能与中原武氏唐室抗衡,但是不免也有连年兵灾,盛唐文化也难免不遭破坏吧?所幸我遥祖先奶奶洗氏,当时已经九十多岁,看到夫家冯氏的子孙凋零,亦不愿兵战凶危,就上表归顺大唐,而取消自己的一切僭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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